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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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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妍眼瞅著林澤的車一路朝著市中心開,再瞅一眼自己身上這麻袋一樣的灰色罩衣和裏面幼稚的卡通睡衣,有些尷尬:“要去吃飯嗎?我是不是先回家換身衣服?”

林澤信口胡說:“睡衣party。”

許妍藝高人膽大地信以為真。

人在郁悶的狀態時,幹什麽都提不起勁來,反而對一些非常規的刺激感到期待。

放在平時的任何時候,許妍都不會允許自己這副鬼樣子出門,可她今天的心情太糟糕了,糟到麻木。

許妍用手撐著臉看窗外,不再問目的地在哪裏,任由林澤驅車帶她開往未知。

車子停到停車場裏正對電梯門的一格,許妍看到那電梯似乎是專用的,並不和旁邊的寫字樓聯通。

林澤下車前,把許妍那個未拆封的新包也給拿著了。

她跟在他後面,安靜又好奇地走進電梯,看著樓層數不斷攀高,出門,見到了明亮純白的前臺。

這裏甚至連牌匾都沒有,許妍判斷了一下,覺得這好像是個私人會所。

她有一瞬間的局促,任誰看到她這身睡衣和她旁邊的挎包帥哥組合都會覺得詭異吧?

但是這裏的店員服務態度極好,表情自始至終沒流露出不友善。

有兩個漂亮溫柔的姐姐走向她,笑意晏晏。

許妍聽到林澤跟她們說,“麻煩替她畫個妝,再搭一套合適這個包的衣服。”

她茫然看他,他把包交給店員,走到她身邊站定,“去吧,我在外面等你。”

陌生的環境裏,許妍現在似乎只能信任他。

那兩個店員領著她來到一間有浴桶和躺椅的房間,關好門,調整室內溫度,打開香薰機,詢問她是想泡個澡還是只洗頭發。

許妍還有些放不開,拘謹地打量那個木制浴桶,走到躺椅旁邊說洗個頭發就行。

兩人於是一個給她洗頭發,一個給她做手護。

許妍閉著眼睛,心提得高高的,腦子裏想著她們要是推薦她辦卡的話她該怎麽拒絕。

但是她們除了簡單的交流幾句“力道可以嗎”之類的感受問題,看她不想說話就一直保持著安靜。

按摩手法好到許妍都心動了,想著如果價格能接受的話,辦卡也不是不可以。

再後來,她們給許妍吹頭發,染指甲,陪她挑了一套紫色連衣裙換上,給她化了日常的妝,又編了個和妝扮搭配的魚骨辮。

許妍進門的時候表情緊繃,出來的時候渾身舒爽。

只是在看到林澤的時候,她生出幾分歉意,“你等了很久吧?”

林澤給她倒了杯溫水,“還好,我媽要更久。”

許妍雙手捧著水,發自內心地跟他說:“謝謝。”

林澤看她喝完水,才酷著一張臉嚇她,“跟你說了下次就下毒,還敢隨便喝。”

許妍自覺自己這會兒美得很,背著裝了她睡衣剪了標的新皮包,對著林澤眨眼睛,“既然這樣,我請你吃頓斷頭飯吧,吃點好的。”

一旁的店員小姐姐捂著嘴偷笑。

林澤一手插兜,另一只手臂彎曲著擡起來,示意她挽。

她把手虛晃著搭上,和他一起向門外走,聽見他說:“可以。”

飯店是他選的,又是沒有店招的一家,只看見那套四合院大門口掛著的柿子燈籠,許妍就開始覺得肉疼了。

她問:“其實我突然想到,咱們吃海底撈清水鍋,應該也挺幹凈的吧?”

林澤一只腳都踏進門檻了,跟服務員招手詢問哪間是空房,然後帶著許妍邊走邊說,“那今天我請你,下次你請我吃你說的那個海底撈。”

許妍雖然不算大富大貴,但家境還不錯,這些年工作也有點積蓄,聽他這麽說了,不想被他當成占小便宜的人,心想不管這頓多貴她都得買單。

結果剛落座,就有老板模樣的人過來打招呼,笑瞇瞇地問:“林澤請客啊?今天想吃點什麽?”

林澤站起來,對老板點點頭:“舅舅好,這是許妍,我朋友,今天有什麽新鮮的菜?你有忌口嗎?”

最後那句是問許妍。

許妍在他站起來的時候就跟著一起起立了,聽他喊舅舅也跟著喊了聲“舅舅”,然後回答林澤說自己“都可以的”。

舅舅報了幾個菜名,兩人點頭娃娃一樣,相繼點著頭說“行”。

於是舅舅就退出去了,出門前嘴角帶著揶揄的笑看了林澤一眼,林澤默默避開視線,耳根卻覺得有些熱。

飯菜沒上,只有甜點。

許妍一天沒吃正經食物,如今日薄西山餓得要命,顧及形象地挑著盤子裏的核桃酥小口吃,但吃得速度特別快,一口接一口的。

林澤給她倒了杯熱茶,還把她吃了幾次但是離得遠夠不著的荷葉脆換到她面前。

他不說話,安靜地看她吃,茶杯空了就續滿,她這盤不吃了就換一盤別的放她跟前。

甚至用熱茶壺給她澆了個壓縮毛巾讓她擦擦嘴。

許妍吃個半飽,正餐開始上了,一道道擺盤精美,附帶敲鑼打鼓報菜名唱小曲兒。

等服務員上完菜走了,許妍才小聲問林澤:“為什麽要敲鑼?是要告訴鴨子它要被吃了嗎?”

林澤的中文詞匯量在許妍這裏突飛猛進,他學以致用,“畢竟是‘斷頭飯’,要給它點儀式感吧。”

許妍對他豎大拇指:“你懂得真多。”

又說:“你知道的好地方也挺多,感覺你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樣。”

林澤於是問:“你以為我是怎樣的?”

許妍:“我以為你來這裏人生地不熟的,應該是要報那種一日游的旅行團,舉著小琪跟著導游到處逛。”

林澤笑著搖搖頭:“我來中國,除了訓練和打比賽,總共也沒去過幾個地方,都是跟著我媽來的。”

他說要帶她尋開心,帶她去的就是他認識的所有好地方了。

許妍嘬著筷子上的松鼠桂魚湯汁,酸酸甜甜的,一如她現在有些萌動的心事。

她有些明知故問:“謝謝你啊,怎麽對我這麽好?”

林澤沈默了片刻才說:“我來這裏,沒有什麽朋友。”

好像是在解釋,為什麽會陪伴不開心的她。

許妍多嘴問那一句:“那我算你的朋友了?”

林澤端著杯子喝口茶,否認的語氣有些傲嬌:“我不和騙子做朋友。”

他一說“騙子”倆字,她不得不想起她騙了他什麽。

騙人不赴約是後話。

前情是騙了他初吻……

許妍看著他的嘴唇,被茶水滋潤過透透的。

她好像有點記起來和他親嘴是什麽感覺了。

林澤無意間和她對視上,看她盯著自己若有所思的樣子,一瞬間好像也想到了什麽,被茶水嗆到,脖子上一根筋隱隱跳動。

許妍收回自己的視線,去夾牛肉粒吃。

林澤放下茶杯,剝了顆銀杏放進嘴裏。

兩個人都不說話,默默吃飯,房間裏的空氣卻莫名熱烈得很。

隔壁的包間有京韻大鼓的曲聲緩緩流瀉,透著他們這間屋的門縫鉆進來。

許妍認真聽著,聽不懂,但不妨礙腳尖跟著打拍子。

林澤想起那年在聖托裏尼的街邊,有流浪藝人演奏手風琴,許妍和她的朋友們就在不知道什麽花叢鋪滿的墻邊和著音樂唱歌,她們是音樂劇專業的,歌聲婉轉如雲鶯,引得路人駐足傾聽。

許妍問他:“你喜歡唱歌嗎?”

他那時不擅長,如今依舊搖頭。

許妍微微一笑,他這種力量型的男生,如果要拿麥唱歌,好像是要唱“路見不平一聲吼”才會比較對味吧。

林澤不知道她在想什麽,只是看她抿著嘴偷樂,好像也跟著輕松起來。

許妍的手機震動,她看一眼來電顯示,是巴朵。

她接了起來:“我在外面吃飯。”

巴朵語氣別扭,“哦,看監控你穿著睡衣出去的,以為你去跳河了呢。”

許妍也別扭:“不至於,你下次猜我被外星人綁架更靠譜些。”

巴朵:“為個男人是不至於,這不是還跟你最好的朋友吵架了嘛。”

許妍聽到這句,抿著的嘴巴瞬間彎起來,她也傲嬌:“不說了,和林澤吃飯呢。”

巴朵聽到“林澤”這倆字,語氣立馬和緩了不少,“出息了你啊,懂,春宵一刻值千金,再見!”

說完利索地掛斷電話。

屋裏這麽安靜,隔著聽筒林澤都能聽得見巴朵的聲音。

而許妍偏向一旁的腦袋更顯得欲蓋彌彰。

許妍挑了一塊辣子雞裏的酥脆炸椒送進嘴裏,掩蓋自己有些熱燙的臉頰。

她又續談起之前的話題,說了句廢話:“我喜歡唱歌。”

林澤沒讓她的話摔地上,但是接起來的話題怪怪的,他說:“所以你也喜歡會唱歌的人。”

他其實只是想表達,對她擇偶標準的判斷,可這話立馬讓許妍想起了今天的緋聞,想到她那個“會唱歌的前男友”。

嗓子癢癢的,她咳咳兩聲。

林澤:“少吃點辣雞。”

許妍咳得更厲害了。

無形吐槽最為致命,許妍很難不懷疑他是在故意懟人。

他換了個話題:“你和朋友吵架了。”

許妍點頭:“但是現在和好了!這裏的點心可以外帶嗎?我想給她買點那個荷葉脆跟核桃酥。”

林澤:“好。”

聽完曲,吃完飯,喝完茶,他送她回家。

這次送進了小區,路邊塞滿了車,車道狹窄難行,許妍直起身子指著門口:“把我放這兒就行。”

林澤聽從她的話把車找位置停下,卻跟著她一起下車,“送你。”

夏末秋初,夜風徐徐,小區裏遛彎的老頭老太太不少,看起來安全得很,並不需要護送。

但是許妍沒有拒絕,暧昧繾綣滋生,她何必掃興破壞美好氣氛。

從健身器材區域路過,許妍分神看有個小孩掛在只剩半邊的跑步機踏板上蕩秋千,吐槽小區的基礎設施老舊。

像是為了印證她的話,他們走到她家樓棟門口時,不論許妍怎麽跺腳,樓道裏的聲控燈都不亮。

林澤看著漆黑的樓洞,陪她走到電梯門口,“送你上樓。”

許妍想說自己不是很怕,進了電梯,她告訴林澤:“之前有次電梯燈壞了才嚇人呢。”

許妍這嘴簡直開過光,話音剛落,電梯燈“嗡”的一聲滅了,不僅燈滅,連上行的轎廂也停住。

林澤:……

許妍第一時間打開手機的手電筒,照亮電梯按鍵,按下緊急呼叫。

還好還好,保安室接通了。

保安大哥的響應很及時,讓她稍等一下,馬上派人來救她。

對講結束,許妍從門前往後退,退無可退了,她緊靠著電梯墻壁站著,還要安慰林澤:“你別怕啊,應該很快就能修好,我經常在小區群裏看到業主投訴電梯故障。”

她的手機閃光燈沒對著人,光打在電梯門上,是一個大大的圓形。

林澤不說話,這又黑又靜的電梯讓人有些發毛,許妍沒話找話,又安慰了他一遍,“你別害怕哈,沒事的。”

聽起來,好像是她比較怕。

林澤伸出一只胳膊,問她:“你要抱著嗎?”

他是想讓她抓著自己胳膊有個依靠。

許妍猶豫了也就一秒鐘,把手機照向他胸口,結巴了句,“怎麽,怎麽抱啊?”

林澤被光晃了下眼睛,頭一歪躲避,伸出去的那只胳膊碰到她的肩。

他好像嘆了口氣,把人一帶,攬進懷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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